鴇羽舞衣的憂鬱

鴇羽舞衣的憂鬱 — 我們的故事.番外 — 
 
 
 
「……室町幕府自足利義滿之後便混亂不斷,多次的政治謀殺及各地大名私自征戰、一揆暴動,對整個戰國時代的社會造成相當大的損害……」 
 
台上的碧不斷寫下戰國初期的重要人士,前幾個舞衣勉強還能集中注意力,待細川氏、北條氏、上杉氏、齋藤氏等豪強相繼崛起,她已經因為腦袋記憶體不足而自動重新開機、洗淨資料了。 
 
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跟不上課程進度,舞衣卻決定小小任性一下不聽課了──每逢禮拜五心情都會變藍,就不要因為枯燥的歷史再倒整桶灰色進去,光想像就明白是種糟透了的顏色。 
 
她托住臉頰,目光往黑板之外飄去,不知不覺她開始懷疑,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尷尬的情況? 
 
暑假結束之前,不就只是跟黎人討論讓命參加社團活動,好融入校園生活而已嗎?在黎人的建議下命挑了能鍛鍊身體、心智及品格的劍道社,那時她還安心地認為有楯照應,命的社團生活應該不會有什麼亂子。但是…… 
 
台上的碧已把時代推進到本能寺之變,舞衣的記憶也回溯到開學後的第二個禮拜五。 
 
 
 
『命,今天我不回來睡哦,睡覺的時候記得檢查門窗。』 
 
在門邊穿著鞋的她側著頭說話,背後的命低低應聲。她扭著門把時,衣服突然被拉住。 
 
『舞衣……要去找祐一?』 
 
她回頭笑得靦腆,再三保證只是外宿一夜明晨便回,命垂著頭不發一語。離開前她朝門內揮手,門闔上之前命似乎扁了嘴,她無暇多想,祐一已騎著跟人借來的機車在宿舍門口等了。 
 
那一晚命和詩帆都不在,她和他逛了好幾條街。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時轟地一聲臉好熱,她說不出話他也僵著臉同手同腳,習慣對方的溫度時他已帶著她回到宿舍樓下。 
 
『詩…詩帆?』 
 
在交誼廳內的小女孩腫著一雙眼,無論如何都不肯離去,越來越多人在廳外探頭探腦,他硬不下心她亦傷不了人,只得先把人帶回房裡安撫。 
 
一步錯,步步錯。 
 
於是,那一夜三人共寢,她和他的進度只停留在深夜裡一個偷偷摸摸的kiss,賊偷似的。次晨,垂頭喪氣的他載著一臉落寞的她回到宿舍,一踏進自己的寢室她卻發現室友縮在門邊活像被遺棄的小動物。 
 
命沒有哭,只是這樣過了一夜。 
 
出於賠罪的理由她煮了命最喜歡的拉麵,卻因為頻頻分神而多撒了一撮鹽、少放了一片海苔。命不以為意吃得很開心,她托著腮愣看她轉眼間吃得碗底朝天,心中已有決定。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得想個辦法掌握住幸福。 
 
『那就定名為為了美好夜晚前進的舞衣君拉補拉補(LoveLove)大作戰吧!』 
 
『不不,是舞衣超激拉補拉補豬突猛進大作戰!』 
 
早在聽見這些不正經的作戰計畫名稱時就該知道她的損友們顯然完全跑錯方向了,然而她只能在兩方調侃胡鬧的猛烈砲火中勉強求生存,等注意到的時候,千繪已和祐一通話結束,所謂劍道社的示範賽不知不覺定案且付諸實行了。 
 
『第一屆鴇羽盃夜伽資格賽,就訂在本週五晨間舉行!』 
 
『哇──好色的比賽……』 
 
舞衣已經無力阻止彷彿被按下某種開關的千繪和葵,以至於示範賽當天看見畢業的黎人和武田受邀擔任評審也不感意外了。只是她實在想不透祐一為什麼要答應這樣的比賽?明明……明明知道勝率趨近無限小的啊! 
 
『這是競爭者的自尊問題!』 
 
第一次示範賽連兩場三秒內被擊中面後,祐一緊握著竹劍一臉悲憤卻仍如此堅持。然而儘管訂下於他有利的規則,自示範賽舉辦至今他仍然沒贏過,很快地他就知道逞強的後果。但男人就是這樣,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怎可拉下臉對情敵認輸?於是他倆的進度一直滯留在那偷偷摸摸的吻。 
 
『舞衣,再這樣決定週末要陪誰睡,妳和他過幾年也不會有進展的。』 
 
她竟然被夏樹同情了。 
 
──被那個上學期還一副無生氣頹廢模樣,去過一趟德國就像換了個人一般的夏樹。 
 
 
 
突然有種心酸到彷彿要流淚的感覺。 
 
舞衣吸吸鼻子,望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戰國人名、地名一會分走心神,她的視線忽地飄向鄰座的夏樹身上。 
 
說到這個傢伙……自上課鐘響就一直看著窗外,似乎每堂課都沒在聽,怎麼功課還是這麼好啊?有藤乃會長擔任個人家教真的差這麼多? 
 
舞衣正有些艷羨,夏樹忽然捂著嘴打了一個呵欠,略略瞇起的眼睛瞧了一眼台上口沫橫飛的碧又轉向窗外。 
 
怎麼回事,夏樹今天精神很差的樣子?下課時間一到,眼看著夏樹就要往桌上趴去,舞衣快了一步喚她。 
 
「夏樹,會長昨天肯讓妳熬夜玩遊戲?」 
 
「沒有啊。」 
 
說著說著夏樹又差點打呵欠,仔細看眼睛下緣還有微浮的眼袋。 
 
「我看妳精神很不好耶,沒睡飽?」 
 
「嗯……」 
 
她拄著頰隨口應聲,頭一歪從領口裡露出一截頸子與鎖骨,舞衣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在夏樹肩頸交際,於衣物及髮絲間若隱若現的一塊紅痕,那莫非是…… 
 
「……夏樹,那是什麼?」 
 
夏樹抬了眉表示疑惑,舞衣咳了一聲遙遙指著那塊紅痕,夏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拉過領口遮住比舞衣所指更為廣大的區域。 
 
「那個…難道是……」 
 
舞衣的眼彎出某種曖昧的笑,夏樹撇過頭去。 
 
「不是妳想的那樣!……最近蚊子很多。」 
 
「是.這.樣.啊?好凶的蚊子呢,很大一顆包,還那麼會挑位置。」 
 
「囉唆!」 
 
她死死按著頸邊,臉頰染出可疑的暈紅,舞衣吃吃笑著,夏樹也不理她,生悶氣般蹙起眉來直瞪著前方。 
 
「吶,夏樹。」 
 
「幹麼?」 
 
她粗聲粗氣回著,舞衣撫了撫額上那絡沒聽過話的翹髮,低下聲音。 
 
「妳和會長……順利嗎?」 
 
夏樹頰上的紅有加深的跡象,瞥來一眼卻發現友人並無惡意,僅只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她偏開頭去。 
 
「差不多吧。」 
 
「在陽台上講的那些,也都沒問題了?」 
 
舞衣又試探一句,夏樹沉默半晌,只說了一聲和靜留一起的話,不會有問題的。舞衣輕輕一笑,轉過身去開始抱怨。 
 
「真好啊,讓人嫉妒。」 
 
「嗯?妳在說什麼?」 
 
「秋天啦,秋天,有聽過傷秋嗎?」 
 
「喂,舞衣,停掉那個示範賽吧。」 
 
「啊─啊──不知道啦────」 
 
那苦惱的燄髮女孩坐回座位,她的友人認真地提議,而鐘聲再次響起了。 
 
 
 
※ ※ ※ ※ ※ 
 
 
 
「學長,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先把頭抬起來,怎麼了?」 
 
「……能不能……想個辦法,關於命。」 
 
「哈哈,我怎麼可以幫忙妹妹的情敵?」 
 
「學、學長……」 
 
「祐一,換個角度想想,你還能跟命爭奪舞衣,我可是打從一開始就沒被考慮進去啊……」 
 
「呃……」 
 
「哈哈……」 
 
最後的笑聲半點也無平日的爽朗,而窗外大樹的葉子已有一枚變黃了。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